最近突患炎症,淋巴结肿大,不能正常饮食,遵照医嘱,清淡饮食,一连多日都吃了青菜拌汤,而且越吃越香,我不禁想起记忆中有关拌汤的人和事儿。小时候,家贫,一年所收粮食不够一家人吃。母亲想过很多办法解决家人吃饭问题。其中有一法子就是做清水拌汤。一瓢面粉,几个红薯或者洋芋,半锅汤水,经母亲的巧手,一家人也能吃个肚儿圆。而我是极讨厌吃拌汤的,因为那时的拌汤不经饿,正处于长身体的我,吃了清水拌汤,过不了个把钟头,就饿得发慌,但还得忍着饥饿直到下顿饭。拌汤,对于儿时的我来说,是贫穷,是饥饿!
第一次做拌汤的经历至今难以忘怀。那是我十岁的时候,父母有事不在家,家里只有我和爷爷。八十多岁的爷爷已经站立不稳,还不时尿湿裤子,夏天仍需要穿着厚衣服并烤着明火取暖。我在家陪着爷爷,但我怕热,就在院子里自顾自地玩耍。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晌午,邻居们都已吃过午饭,仍不见父母归来。爷爷拄着拐棍,战战兢兢地走出了火炉坑,依靠在厨房门口的木柱子,嘴角不停地蠕动,我看着爷爷,估摸着爷爷是饿了。我原本打算给爷爷下面条,这是我唯一会做的饭。可翻遍面柜,一根面条也未找到,只找到了瓦缸里雪白的面粉。于是我回忆起母亲平时做拌汤的步骤,尝试做拌汤。生火烧水,盛了半碗面粉,又盛了少许生水加入面粉,再用筷子搅拌,可怎么搅拌,面粉仍是散散的,于是我大胆地加水,搅拌,结果成了大面疙瘩,加面,再搅拌,疙瘩却越来越大,这是锅里的水已烧开,慌忙中,我将一大碗面疙瘩倒入开水锅里,没有任何搅拌就盖了锅盖。汤水四溢,煮干了锅,干粥粥的一锅面疙瘩,怎么也不像平日里母亲做的拌汤。我又加入生水煮,仍旧是干粥粥的一锅。我盛了一碗,拿给爷爷,爷爷用颤抖的手拿了筷子在碗里夹了夹,怎么也夹不起大面疙瘩。我拿了碗,也盛了半碗,天呐,面疙瘩竟然有鸡蛋大,一咬开,面疙瘩里露出的是雪白的灰粉,而且还没有盐。待我再去看爷爷时,他竟然用筷子赶着碗边吃了半碗。此时,邻家的小伙伴来了,他们看到我和爷爷碗里的大疙瘩,就哈哈地笑,当时我羞愧难当,把我和爷爷碗里的大疙瘩倒了,把锅里的大疙瘩悄悄地喂了猪。后来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不曾敢做拌汤,怕又做成了大面疙瘩。这是我为爷爷做过的唯一的一顿饭,确实如此的不堪,至今忆起,仍羞愧不已。
父母都是做清水拌汤的高手。父亲健在时,他只要闲下来就系上围裙,给我们做好吃的。父亲做的面食,总能赢得我们的认可,每每都能多吃一些。父亲会烙饼、蒸馍、包饺子、擀面、煎饼……样样都拿手,最拿手当数清水拌汤。母亲体弱多病,经常食欲不振,父亲就做清水拌汤,母亲每每都能吃一大碗,对母亲身体恢复大有好处。父亲做的清水拌汤不仅颜色好看,而且味道鲜美。拌汤疙瘩都像麦片大小,且都拌成光滑剔透的小面絮,待水沸腾,再一点一点投放到沸水锅里。煮六七分钟后,再把事先炒好的西红柿泥和青菜投放到锅里,文火慢煮,可口的拌汤就做好了。
近日生病,我想起了父亲做的清水拌汤。炒半碗青菜,盛一勺面粉,烧两碗沸水,做清水拌汤,简单却有味道,两碗下肚,浑身有劲,一连几天,顿顿如此,却吃不厌烦。我想这里不仅仅是身体抱恙的无奈,更多的是拌汤里有亲情的味道。人其实是很奇怪的动物,体态康健,吃好睡香似乎就没那么多翻腾的思绪,一旦身体状态欠佳,忧从中来,过往缕缕,纷至沓来,亲情的分量与日俱增。亲情永远是人生中最好的味道。
(作者:王柯 张浩鑫 审稿:熊阳阳)